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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读后感 > 熊从山那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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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特说:“我也在想那件事。”

“只不过是在月光下面。”她说。

她说的是那次他们在夜里出去滑雪,在满月下,滑过布满黑色条纹的雪地,这个地方你只有在深冬才能进入。他们听到树枝在严寒中开裂的声音。

那么如果她能够生动准确地记得那些,她又会有什么大问题呢?

他努力控制才没有掉头开回家。

院长还向他解释了另一条规则。新病人第一个月不允许接受探访,大多数人需要这段时间来安定下来。这条规则实施以前,人们请愿,哭泣,发脾气,甚至那些自愿来的人也是如此。到了第三天或第四天,他们开始后悔,请求回家。有些家人会受影响,会把病人带回家,可情况并未好转,六个月甚至短短几周之后,所有的麻烦又会重新上演。

“然而我们发现,”管理者说,“如果他们独自留下,通常最后会像糊涂虫一样快乐。你实际上要哄着他们上车去城里,要他们回家看看也是一样。那时再带他们回家就完全没问题了,待上一两个小时—他们还会担心赶不回来吃晚餐呢。草地湖就是他们的家了。当然,不包括那些住在二楼的,我们不能让他们离开。那太困难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妻子不会去二楼的。”格兰特说。

“不会,”管理者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需要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把一切都说清楚。”

他们几年前去过草地湖几次,去看法卡先生,一个老单身汉农场主,他们以前的邻居。从本世纪初起,他就一直独自住在一座通风良好的砖房里,除增加了冰箱和电视,其他都一成不变。隔上一段长短恰当的时间,他就会来拜访格兰特和菲奥娜,事先也不打招呼。他喜欢讨论他阅读的书—关于克里米亚战争、南极开发或火器的历史。但是他去了草地湖以后就只谈论那里的日常情况,让他们觉得他们的探望尽管令人愉快,对他来说却是一种社交上的负担。菲奥娜尤其讨厌到处弥漫的小便和漂白剂的气味,讨厌低矮阴暗的走廊和那些草草摆在走廊壁龛里的塑料花。

现在那个建筑不见了,尽管它是五十年代才建造的。就像法卡先生的房子一样消失了—那座房子被那种华而不实的城堡式建筑代替了,成了某些来自多伦多的人的周末度假屋。新草地湖是一座通风良好的带拱顶的房子。空气中充满了宜人的松香,很多真正的绿色植物从巨大的瓦罐里伸出来。

尽管如此,在不能见到她的这漫长难挨的一个月里,格兰特还是想象着菲奥娜在那座旧楼里。他想,那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日子—比他和母亲去拉纳克郡看望亲戚的那个月还要长,那时他十三岁;比杰姬·亚当斯和家人去度假的那个月还要长,那时他们就要确定恋爱关系了。他每天给草地湖打电话,希望找到那个名叫克里斯蒂的护士。她似乎对他的频繁来电感到好笑,但是她给他的报告比别的护士要充实。

菲奥娜感冒了,对于新来的人这并不罕见。

“就像小孩子开始上学一样,”克里斯蒂说,“他们会接触一批新的细菌,一段时间内什么病都可能染上。”

然后感冒好些了。她不用抗生素了,似乎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迷糊了。(这是格兰特第一次听说抗生素和迷糊的事。)她的胃口不错,她似乎喜欢坐在日光房里,也喜欢看电视。

旧草地湖让人无法容忍的一件事是到处都开着电视,不管你坐在哪里,电视都会扰乱你的思路和谈话。一些牢友(那时他和菲奥娜就是这样称呼那些人的,而不是称之为住客)会抬起眼睛看着电视,有些人对着电视说话,但大多数人只是坐着,温顺地忍受着它的攻击。他记得,在新楼里,电视都放在分开的客厅或卧室里。你可以选择看或是不看。

所以菲奥娜一定是做出了选择。看什么呢?

他们生活在这座房子里的那些年里,他和菲奥娜一起看了不少电视。他们窥探了镜头所能触及的每一种兽类、爬行类或海洋生物的生活,还追了几十部类似十九世纪优秀小说的情节剧。他们渐渐迷上了有关百货公司生活的英国喜剧,看了很多次重播,以至于连对白都能背下来了。他们为真实生活中去世或转行的演员悲伤哀悼,欢迎这些演员重返舞台,如同人物再生一般。他们看着导视员的头发由黑变白,最后又变黑,简陋的背景却从未改变。但是背景也在消失。最终,背景和最黑的头发就如同从伦敦街道上飘来的灰尘钻进了电梯门下面的缝里,都消失了,这其中的悲哀似乎比《经典剧场》[1]中的任何悲剧都更能影响到格兰特和菲奥娜,所以他们没有等到结局就不再看了。

克里斯蒂说,菲奥娜交了些朋友。她真的要从自己的壳里出来了。

那是什么壳?格兰特想要问,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为了给克里斯蒂留下好印象。

如果有人打电话来,他会让留言机录下来。他们在社交场合偶尔见到的人,不是近邻而是住在附近乡下的人,和他们一样退休了,这些人离开时往往无人注意。住在这里的最初几年,格兰特和菲奥娜整个冬天都待在家里。在乡下过冬是全新的体验,他们要对房子进行大量的修缮工作。然后他们想到也应该趁条件允许的时候出去旅游,他们去了希腊、澳大利亚、哥斯达黎加。人们会以为他们现在也是去旅行了。

他用滑雪来锻炼身体,但是从来不会走到湿地那么远的地方。他在房子后面的田野里滑来滑去,等太阳落山,整个乡间的天空呈现粉红色,似乎被边缘发蓝的冰浪环绕着。他数着在田野里绕了多少圈,然后回到阴暗的房子里,一边准备晚餐一边看电视新闻。他们通常都是一起做晚餐,一个人准备饮料,另一个生火,一边谈论他的工作(他在写传奇的挪威狼的研究论文,尤其是在世界尽头吞掉奥丁神的伟大的魔狼芬力斯),还谈论菲奥娜正在阅读的任何东西,以及他们在亲密但又独立的一天里各自的思考。这是他们可爱的亲密时刻,尽管上床之后也当然会有五到十分钟甜蜜的身体接触—往往并不是以性爱为目的的,但是让他们确信性爱还存在。

在梦中,格兰特给一个他视为朋友的同事看了一封信。信来自一个他好久没有想起的女孩的室友,写得道貌岸然,充满敌意,哀怨中含着威胁—他认为写信人是潜在的女同性恋。他与女孩本人的分手是体面的,她似乎不太可能闹事,更不要说自杀,而这封信却显然是在苦心孤诣地告诉他相反的情况。

这位同事属于这样的丈夫和父亲,他们最早扔掉领结离开家,每晚在地上的床垫上与迷人的年轻情妇消度,他们来到办公室或是课堂,衣冠不整,带着麻醉药和焚香的气味。但是现在,他对这种恶作剧抱否定的态度,格兰特回想起他实际上娶了其中的一个女孩,像别的妻子一样被带去参加派对,生小孩。

“我不会笑你的。”他对格兰特说。格兰特不觉得他什么时候笑过他。“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尽量让菲奥娜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格兰特动身去草地湖找菲奥娜—旧的草地湖—结果却进了阶梯教室。大家都在等他去上课。坐在最后最高一排的是一群身穿黑袍,目光冷淡的年轻女人,都在哀悼,痛苦的目光凝视着他,没有一刻从他身上移开,不记也不在乎他说的任何话,表现得很露骨。

菲奥娜坐在第一排,很安静。她把阶梯教室变成了派对上的一个角落—她总能发现的一个孤岛,喝着掺了矿泉水的酒,抽着普通香烟,讲着关于她的狗的笑话。她和她的同类一起与潮流抗衡,仿佛在其他角落,在卧室,在黑暗的阳台上演的一幕幕只不过是幼稚的喜剧,仿佛纯朴就是时尚,而沉默就是福祉。

“噢,呸,”菲奥娜说,“那个年龄的女孩总是谈论如何自杀。”

但是光听她这么说是不够的—事实上,这让他很恐惧。他担心菲奥娜是错的,某件恐怖的事情已经发生,他看到了她看不到的东西—黑色的环在变粗,收拢,绕住他的气管,笼罩在房间顶上。

他把自己从梦中拖出来,开始理清真实和虚幻。

曾经有过一封信,还有“老鼠”这个词用黑油漆写在他办公室的门上,菲奥娜得知一个女孩因为苦恋他而痛苦万分,就说了和梦中类似的话。同事没有搅和进来,黑色长袍的女人没有出现在教室里,也没有人自杀。格兰特的名誉没有受损,事实上,想到几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算是轻易脱身了。但是有谣言流传开来。人们对他的冷淡和轻蔑变得很露骨了。他们没收到什么圣诞晚会的邀请,新年是独自度过的。格兰特喝醉了,没有人逼他—谢天谢地,也没有犯认罪的错误—他向菲奥娜许诺了新的生活。

那时他感到的耻辱是被愚弄的耻辱,是对正在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的耻辱。没有一个女人让他意识到这一点。过去的改变是,很多女人一下子都唾手可得了—或者他是那么感觉的—现在是新的改变,她们说发生的事和原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们因为无助和迷惑而联合起来,她们被整个事件伤害了,而不是因此感到开心。甚至她们采取主动时,也只是因为形势对她们不利。

没人会承认玩弄女性的人(如果格兰特不得不那样称呼自己的话—和梦中责骂他的男人相比,他连一半的战利品或情感纠纷都没有)的生活中会有善意、慷慨甚至牺牲的行为。也许一开始没有,但是至少在事情进行的过程中会有。很多次为了迎合女人的骄傲和脆弱,他献出了更多的爱—或更强烈的激情—比任何他真正感受到的爱都要多,以至于他发现,自己面对的对是伤害、利用和摧毁自尊等罪名的控诉。还有欺骗菲奥娜的罪名—他当然是欺骗了她—但是,像其他人对待妻子那样离开她,真的会更好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尽管其他地方有令人不安的要求,他从来都没有停止与菲奥娜做爱。他从来没有一个晚上不是和她在一起。没有为了在旧金山或马尼图林岛的帐篷里过周末而精心编造的故事。他麻醉剂用得很少,也不多喝酒,继续发表论文,为委员会工作,事业进展顺利。他从来没有想到要抛弃工作和婚姻,到乡下去做木工或是养蜜蜂。

但是那样的事毕竟还是发生了。他提早退休,退休金便缩了水。在他的大房子里独自度过了一段茫然困惑而恬淡寡欲的日子后,他那个心脏病专家岳父终于溘然辞世。菲奥娜继承了财产和一座位于乔治亚湾附近乡间的农庄,她父亲就是在那儿长大的。她放弃了志愿者服务医院协调员的工作(在那个日常生活的世界里,就像她说的,实际上人们的麻烦与吸毒、性或知识分子之间的口角无关)。新生活就是新生活。

博里斯和娜塔莎已经死了。一个先病死了—格兰特忘了是哪一个—接着另一个也死了,跟伤心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他和菲奥娜对房子做了些修修补补的工作。他们参加越野滑雪。他们虽然不是很善于交际,但还是渐渐有了些朋友。不再有兴奋的调情,晚餐聚会上不再女人把光光的脚趾伸进男人的裤腿里往上爬,不再有放荡的妻子们。

《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读后感》熊从山那边来(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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